我的哥哥有精神病,村里人都知道。他们每次见到哥哥,总是指指点点,嘴里嘟嘟囔囔地议论:“看那个神经病,那是玉刚家的傻儿子,真是造孽!”
那时的我还小,不知道他们说什么。只知道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大男孩儿,想哭就哭,想笑就笑,不时登上房顶扯开破锣嗓子大声叫喊:“娟娟,我爱你。”
那一天,我们家的天塌了。
那年,我只有10岁。我们家的光景一般。爸妈以种地为生,没见过好车,没大口大口吃过肉,没有一件像样的童年玩具,而我还是觉得很幸福。像所有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一样,爸妈就是我们的全部,土地就是我们最好的玩具,生活中的一切朴素而美好。
突然有一天,我的幸福全都破碎了。那天,哥哥从外面回来,起初,他一个人胡言乱语唧唧歪歪,然后,把头栽进水盆里,对着水狠狠地骂。骂一个女孩,很肮脏的话。爸妈搞不懂哥哥是怎么回事,在一旁直问他发生什么了。忽然,他抽身跑出家门,爬上楼梯,在房顶上呐喊:“娟娟,我爱你。”远远看去,哥哥浑身湿淋淋的,弓着身子无精打采地站在冷风中,像一个落难的孩子。
此时,我的妈妈早已瘫做一团泥,身体软绵绵的好像要掉在地上。幸而有爸爸在,爸爸搀扶着妈妈。从他们惊愕的表情,我知道情况不妙!
后来,知情人说,应该是大脑有毛病了,医院看看。
从此,我幸福的童年便结束了。去医院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,医院见到爸爸妈妈。我不明白,哥哥为什么变了。一切的一切,使我懵懂的心受到了重重地打击。但是我清楚地知道,我应该做点什么了。
那年,哥哥16岁。
16岁那年,哥哥确诊为神经性精神病。我们并没有被这个噩耗打垮,而是准备全力以赴地治好哥哥。
然而,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,治疗半途而废。医生说,他太小了,很难治愈,让我们领回家观察一段时间。年龄小的孩子一旦患有精神病是很难治愈的。哥哥大体向好,能认得我们是谁,只是长期激素药把他俨然吹成一个大胖子。不成人样。
后来,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。哥哥挫学后,一直在饭店学厨。看对了一个好心的姑娘。那女孩儿不嫌我们家穷,应要和哥哥搞对象。结果她家人知道后,硬生生拆散了他们,把那女孩关在家里不让出门,哥哥伤心欲绝想不通,于是脑袋就乱成一锅粥,不省人事了!
从医院回来,哥哥有时像正常人,和我们谈天说地。有时像脱缰的野马,奔跑到房顶上,朝着天空大声呼喊:“娟娟,我爱你。”
妈妈说:“他在就好!”
那时的我,隐隐约约能听懂其中味儿。
哥哥,快快好起来。
我12岁那年,哥哥又疯了一次。她把我仅剩的一点童心,挫骨扬灰。那天,哥哥出门买东西,遇到了娟娟。她已为人妻,正和一个男子逛街。哥哥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,回到家中病就犯了。
再次,哥哥住进了精神病院。
妈妈熬不住也病倒了。爸爸没日没夜的打工赚钱。而我,也变了。
我慢慢学着理解这个社会。我们都是按照一定轨道运行的载体,一旦超越了本身的内存,滑到既定轨道之外,事情就不妙了。或许,只有接受教育才能摆脱这混沌的大脑。
三个月后,哥哥回来了,我发现他比以前更迟钝了。医生说不能再犯了,要不然就有生命危险。每犯病一次就更加迟钝一次。
村里人见了哥哥,就绕道走了。哥哥像瘟疫,走到哪里哪里没人。以前,他们说哥哥是开心果,专讲笑话逗众人开心。如今,他们都嫌弃哥哥。
爸爸跑村委会十几趟,想办低保。一家人的重担都落在一个50多岁的老头肩上,实属不易。然而,村干部恶狠狠地说:“得了癌症才能办低保。”
于是,爸爸只能埋头吭哧吭哧地挣每个月高额的药费。
这几年,哥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。爸爸妈妈仿佛又回到了从前。我也大学毕业了。妈妈时常说:“我们又是一个完整的家了。”我看到她的眼角闪着亮莹莹的泪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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