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乡将开水称作茶,把茶水称作茶叶茶,故以水泡饭称为茶泡饭,以茶水泡饭还叫茶泡饭。茶泡饭质态介于饭和粥之间,不软不硬,米粒分明,鲜亮润泽,扒完带着咬嚼劲的米饭,喝着化身为米汤的开水,充饥解渴,两全其美。
茶泡饭非新生物,明末名士冒襄在《影梅庵忆语》中回忆爱妾董小宛生前“每饭,以岕茶一小壶温淘,佐以水菜、香豉数茎粒,便足一餐”。以汤色柔白的岕茶泡饭,舒展开来的米粒像白色的星星,让承载它的瓷碗黯淡无光。茶香与稻米香如名士与美人的爱情,在起伏中和谐交融,飘散出芬芳的诗意。
俗谚“好看不过素打扮,好吃不过茶泡饭”,虽无法穿越时空见上董小宛一面,但我想,一个人的饮食习惯能反映出他生活中的态度,喜欢茶泡饭的董小宛定是素面朝天的女子,这类清爽朴素的女子耐看、也更能令人着迷。于是,也就有好事者将董小宛与清朝顺治帝拉上姻缘,虚构出顺治帝舍弃江山,为之出家为僧的故事。
茶泡饭能雅能俗,能让人返璞归真,老派文人叶灵凤把“赤了双脚,仅穿汗衫,吃一碗茶淘饭充饥”当作人生的一种享受,这与他平日穿西装、打领带的形象有很大出入,这样的叶灵凤,或许是最本质的叶灵凤,爱书的他曾说过“摊开了每一页书,我不仅能忘去了我自己,而且更能获得了我自己”,在茶泡饭面前,他大概同样可以获得这样的感觉。
满天星辰下,一大海碗茶泡饭摆在长条桌上,三五朋友围坐周边,拿小碗分食。人手一个咸鸭蛋,一碟咸菜丝,无需酒来助兴,也是一顿增添情谊的好伙食。饮食上的简单不代表心灵上的匮乏,在日渐浮躁的社会,简单会带来安宁;在人心疏离的世间,简单会带来温暖;在琐事繁多的日常,简单会带来自在。健康的人生,必须删繁就简。
用开水泡饭,还是茗茶泡饭;泡的是籼米,还是粳米,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从茶泡饭中获得安逸和踏实,以及其他一切的美好,就像日本俳句诗人小林一茶那样,从中收获佳句——谁家莲花吹散,黄昏茶泡饭。此句我很喜欢,久读不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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