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没有那么一刻，你觉得自己穷到精神里？

编者按：我翻阅了他十年前还是记者时写过的文章，看那些老照片，肖洋拍的《少年班》等等一系列资料，试图跨越15年的时光，去理解和描述一个我眼中接近真实的李海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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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
我以为我走错了房间。

不同于普通人家的住所，客厅里竟然没有沙发，纯木质的装修风格像是手工制作而成，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。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放了很多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书，一排以男主人和他的宝贝pluto为造型的玩偶匠心独运，还有我从未见过的莱卡m6单反相机和禄来双反相机。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发烧耳机，那个灵动的红色精灵正播放着《茶花女》。我顺着楼梯往阁楼上走，像是电影里那个穿着黑色小礼服的女孩，站在玻璃橱窗的前面，一边吃面包一边注视着陈列柜上的蒂凡尼项链，瞪大了眼睛，想要穷尽一切事物，略带青涩又向往惊奇。

我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一块木板，上面写了一段话，我念出了声，“凡是敌人反对的，我们就要拥护，凡是敌人拥护的，我们就要反对。”落款毛泽东。

“哈哈，那是我从长白山一户农民家的猪圈里扒来的，02年我去采访，把相机摆在那，自己向后退，结果掉进冰窟窿里。天寒地冻的长白山，我浑身都冻紫了，围着天池跑了好几圈。”男主人笑盈盈的端着茶具走过来，他早有准备，点上一盏灯，烹好了一壶茶，等着我们的到来。

我与他因一段声音结缘，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穿着差不多，亚麻布料的蓝色布衫配上牛仔裤，黑白相间的头发自然蓬松的向后捋着，身材消瘦，两条亚麻布袖子里露出精壮的小臂，让人联想到头上系着毛巾，穿着白布坎肩，露出黝黑皮肤的西北农民，朴素、厚道、老实巴交。他的面部轮廓分明，像是凛冽的西北风从脸庞刮过，每一道沟壑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
他带领我们参观他的房间，装潢家具几乎全是二手的，上了年纪的东西散发着一种特有的魅力。“每次买完房子，我都会把它拆光，按照自己喜欢的想法重新搭建一次。这个房子装修了一年半，我只招两个工人，每天给你图纸，告诉你做什么，把要求画好，明天干一天，下班我再告诉你做什么。上套房子在国贸，改造成楼上是一家人住的，楼下是会所，我每周组织一次聚会，主题就是好玩的东西。我有一个朋友收藏了上万个打火机，他会带自己的收藏，我来负责吃的喝的，我大部分朋友会在这些没什么用的、不相干的事情上认识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大家没有商业的目的，反而能碰出商业的事情，能发现有趣的人。我不想通过商业去认识朋友，因为朋友不是用来做生意的，所以我从来不跟我的同学做生意，做生意我就是个商人，我会苛责他们，逼得他们觉得从你这赚点钱怎么这么难！”

有些人之所以珍贵，因为他们像风，永远不停歇，总能带给人精神上的愉悦。李海波就是这样，灿艳如珍宝，欢跳如晨光中的鸽子，他似乎从不会为钱发愁，海趣科技与喜马拉雅联姻后，他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喜马拉雅副总裁，但还是有点“不务正业”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，希望面前总有拆不完的礼物盒，处处有惊喜。“波霸叔，你为什么这么好玩？”和他关系熟了以后，我有点没大没小，他也喜欢别人叫他“波霸”，而不是李总。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，轻松、诚实、智慧的回答了我，“我觉得还是跟书有关系吧，现在已经蛮多人都不读书了，读书这件事本身，并不能带给你多少知识，它是两个观点的构成，第一个是你的见识，是架构在读书基础上的，第二个是你的人生观。我前一段时间给混沌研习社分享我的读书观，我在人生每一个阶段读的书方向基本上一致，一类是历史，尤其是近代历史，我在试图寻找这之间的规律和一些不合理的东西，我想找到真相到底是什么。我还会看很多心理学的书，我想知道人的心思是怎么回事，人的社会行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，怪诞行为支撑的理论是什么，所有这些都是可以穷尽的。第三个最重要的就是科幻书，我用了三年的时间专注的穷尽科幻书，当宇宙观建立起来你会发现很多事情真的可以不用去在乎的，名声、金钱够用就好，我还有太多别的事情要去做，我要把我在世这短短的一瞬间活成闪光的一瞬间，不要沙子一样唰地流过了，当你了解了宇宙的历史，你会很绝望，你会很着急，每一秒都是必须要珍惜的。这一秒，如果这件事不好玩，我干嘛要去做他呢？好玩不在于是否让我心情愉悦，而是让这件事成为我短暂生命一个宽度增加符，让他比别人更有趣味一点点。人活这一辈子，长度大家基本都差不多，谁比谁更精彩，就看有没有多折腾。”

我们每个人都是通过自己所从事的行业，通过我们所在的生活，或参与事件的定位，去认识并且理解人生。正如所有行为背后都有正面的动机，如果不去了解一个人的成长经历或是背景，也很难理解他所做的事。我请求他给我讲讲小时候的故事，他啜了一口茶，安详满足，而我静静聆听，未与他相识的那些时光：

他来自甘肃贫穷的农村，但是你从不会在他身上看到欠缺感，这得益于他的爷爷总会在他口袋里装5分钱。爷爷告诉他，你出门走在大街上，你是有钱人。虽然5分钱什么也买不到，但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，而所谓欠缺感，就是什么都不敢买，不敢买最好的。很多农村出来的孩子大多都会有一种自卑感，他会觉得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东西，我要非常非常珍惜，会抓住不放，也因此会导致得不到更多。

波霸叔至今都觉得在农村长大的时光是他最快乐的时光。他是家里的老大，父亲曾是中科大的学生，后来没毕业，回到村里当了一辈子小学校长。70年代的农村，在全国人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时代背景下，父亲的理念和观点，哪怕搁在现在这个时代，都称得上前卫。比如，父亲指着一本画册的封底说，“这个房子好不好看？”弟弟妹妹们都点头说好看。父亲说：“你们谁能给我画出来，我就给你们盖出来！”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承诺，波霸叔每天照着画册涂涂画画，终于画出了心中别墅的样子。父亲询问再三，“你确定好就按照你画的样子盖咯！你要承担责任的哦！”于是孩子们跟着父亲，学习如何盖建一栋楼房。这栋全家人的希望，一盖就是16年，在这个过程中，大家学会了协同做事，最小的妹妹负责舀水，波霸叔和弟弟把石头从山底下背回来，清洗然后做成可以搅拌在混凝土里的原料，爷爷奶奶每天从山里头找漂亮的小石头，装饰墙面，父亲负责砌砖，母亲负责给他往上递材料。那些年里，全家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这个建筑一点点长高，梦想又近了一步。父亲在孩子们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两本杂志——《中学科技》和《少年科学》，每个月初，波霸叔都骑车80里地去县城邮局取书，在邮局坐到天黑把书读完，回到家弟弟妹妹会把杂志读到翻烂。杂志带给他们一个明确的信号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，有太多东西要去学。当时，父亲扔给他一本书——《无线电》，告诉他，“这个收音机很好玩，里面的声音很好听，你可以尝试自己做一个！”于是，在父亲的指引下，他开始每天捣鼓这些管子，一年级就做出了人生中第一台收音机。可想而知，发声的一瞬间，对于一个稚嫩的孩童来讲，简直太神奇了，这不仅打开了他对声音世界探索的好奇心，也是一个父亲最得意的小算盘。

接下来，父亲利用手中一点小小的权利，到镇图书馆借了许多古典音乐黑胶唱片，在不通电的农村，用两个高音喇叭，放起了莫扎特的《费加罗的婚礼》。全村子的人都惊呆了，在他们的世界里，下地干活后，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，叫李老师放点秦腔小调，就是极享受的了，领导直接跟他父亲讲，不要放这个东西，这个不好听。可是这些大洋对面的曲子对于波霸叔来说可不得了，这份愉悦精神的美好一点一点渗透到他的脑海里，在他内心深处扎下了根，发了芽，声音带给人奇妙的灵魂享受，诱惑着他不断完善自己的设备，让它发出的声音更美妙，样子更好看，也影响着他日后的人生轨迹。

波霸叔的老爹不仅在声音的世界为幼小的他打开了一扇门，更是不断的发现培养孩子的创造性和独立性。从波霸叔初一开始，父亲就给四个孩子50块钱出去过暑假，不管怎样别回来。两个男孩子在公路上搬材料，和水泥，两个妹妹在工棚负责给大家做饭。一个暑假挣了块钱。父亲问，“你想用这笔钱做些什么呢？”波霸叔说，“我发现有一种好玩的东西叫照相机。”父亲毫不犹豫，“好，你去买。你自己的钱自己做决定。”于是爷爷带着波霸叔去兰州商场里，买了摄影启蒙者——海鸥牌相机。这也奠定了他之后人生中在摄影方面的建树，开了三次个人摄影展览，加入了中国摄影家协会。

他的声线柔和，娓娓道来，浓浓的西北口音，时而婉转，时而风趣，让我沉醉在那些温暖的旧时光里。我手里捧着一本珍贵的老相册，那是波霸叔为全村记录的人物肖像及故事，一拍就是15年，有一生命途多舛，孑孑一世的七爷，有体弱多病，苦尽甘来的狗娃二姐，有屈服命运，继承家业的阴阳先生林兴，命运的无常让那些曾经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们，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，而他们大多都留在了农村，默默的娶妻生子度过漫长的一生。波霸叔在相册的最后一页这样写道，“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，物欲统治着一切的现代社会，他们有点像被忽视的人，与现代文明存在的强烈反差并没有被太多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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