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期活动:第5期:现在的年轻人,为什么不愿意结婚了?
上期文章:物超所值的一次咨询——得知精神医生私下对自己的看法后,病人做出了怎样的反击?
当晚梅娜辗转反侧。她忘不掉赖许大夫在录音带中所说对她的印象:“无病呻吟”、“乏味”、“有棱有角”、“狭隘”、“鄙俗”。
他的言词在她的心里回荡,虽然可憎,但却没有任何一句像他最后所说,她从没有说过什么有趣或美好的事物那般伤她的心。他希望她写诗那番话,更让她热泪盈眶。
陈年往事飘过她的心头。
在她十岁、十一岁时写过许多诗,不过一直保守秘密——尤其不让她那行为粗暴又爱吹毛求疵的爸爸知道。
早在她出生之前,他就因酗酒丢了外科住院医师的差使,终其一生都是梦想幻灭宿醉未醒的小镇医师,以家为诊所,每天晚上都在电视机前用老式酒杯喝波本酒。她从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,他从没有表达过对她的爱——一次也没有。
从小她就爱窥探秘密。一天她父亲出门应诊,她偷翻他那张胡桃木书桌的抽屉,发现在病历下头有一包泛黄的情书,有些是她母亲写的,有些则是一个名叫克丽丝蒂的女人写的。
她很惊讶地在信的下面发现一些她写的诗,摸起来湿湿的。她把它们偷回来,而且出于本能也顺手偷了克丽丝蒂的情书。几天后,一个阴霾的秋日下午,她把它们堆在枯枫叶中间,和她其他的诗一起,一把火烧了。整个下午她都坐在那里看着风把诗的灰烬吹得四处飞扬。
在那之后,她和父亲之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沉默的纱,无法穿透。他从未承认他侵犯她的隐私,她也从未坦承她侵犯他的隐私。他从没有提过信不见了,她也从没说过诗不见了。虽然她此后再也没写过任何一首诗,但却不禁疑惑他为什么保存她的诗页,为什么它们湿漉漉的。她偶尔会幻想他读她的诗,因诗的美而感动落泪。
几年前她母亲打电话给她,说她父亲中风情况危急,虽然她立即赶往机场,搭下一班飞机回家,医院里看到空床,透明塑料罩罩在空荡荡的床垫上。几分钟之前,他们才把他的遗体搬走。
她初识赖许医师时,最惊讶的是他办公室那张古色古香的桌子,竟然和她父亲的一模一样。在长久的沉默中,她常常发现自己凝视着那张桌子。她从没有把那张桌子的秘密告诉赖许医师,也没有提过她的诗,以及她和父亲长久的沉默。
厄尼斯特当晚也睡不好。他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自己在研讨会上如何报告梅娜的病例。他们几天前才聚会过。虽然讨论会原本并没有固定的领袖,但因为讨论常常很热烈,气氛火爆,因此几个月前他们请了德高望重的精神分析师华纳医师为顾问,华纳医师曾发表过许多反移情的文章,发表在专业期刊上。厄尼斯特对梅娜的描述引起了热烈的讨论,华纳医师虽然赞许他对同行的坦诚,但也狠狠地批评了他的治疗过程,尤其是他“运动衫”的那一段。
“有什么好不耐烦的?”华纳医师边说边刮着烟斗,填上气味呛鼻的烟丝,打火点燃。当初邀他任顾问,他就言明吸烟斗是条件之一。
“她反复唠叨?”他继续道,“她无病呻吟?她向你提出无理的要求?她吹毛求疵,不是个感恩的好病人?老天,年轻人,你才看了她4个月!总共是多少——不过15或16次而已?而我现在在看的一个病人,整整第一年——一周四次,总共个小时,一直不停地重复自己。一次又一次,同样的话翻来覆去,一再地感慨自己该生在别人家,交不同的朋友,长不同的脸孔,不同的身材——同样地惋惜永远做不到的事。最后她终于受不了自己、受不了一再地重复。她终于明白自己不但浪费了治疗的时光,甚至也虚掷了一生。你不能把真相丢在病人的眼前,希冀她能明白:真相是需要自己去发掘的。”
“年轻人,你必须摆脱对病人的好恶喜怒,”他坚定地说,“就像弗洛伊德当年所提的那样。这就是我们得做的——毫无预设立场、毫无偏见、没有局限我们见解的个人反应。这就是精神分析的精要。如果做不到,那么整个治疗过程就会崩溃。”
此时讨论会好像炸了锅一样,人人都争先发言,华纳医师对厄尼斯特的指责就像闪电一般,引爆了几个月来累积的紧张情绪。
讨论会的成员原本期待的是借着讨论磨炼他们的医术,对于华纳医师倚老卖老早就不满,他们每天得奉医保单位的指示,在严格约束的状况下进行诊疗,而华纳医师对他们处处受限的窘境似乎也漠不关心,令他们气愤难平。
华纳医师是少数不受医保束缚的幸运儿,他不收医保病人,只收富有的病人,一周四次诊疗,难怪可以轻轻松松地在一旁说风凉话。讨论会的成员对他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,和无条件接受传统教条的作风很不以为然,因此一起声援厄尼斯特。
“你怎么可以说厄尼斯特只看了她14次?医保单位规定我们只有8次,而且除非我能够由病人口中诱出如自杀、报仇、放火或杀人这类的字眼,才有可能由根本没受过临床训练的病历主管手中求来多几次的诊疗。”一位同行说。
另一位则说:“华纳医师,我可不像你这样肯定厄尼斯特犯了错。说不定运动衫那句话根本不是脱口而出,说不定病人就是要听这样的话。我们曾讨论过,诊疗的那个小时正是病人生活的缩影,因此若她使厄尼斯特感到无聊挫折,那么她周遭的人一定也有同样的感觉。也许他让她认清真相反而是一种帮助,也许他根本撑不到个小时,没办法让她终于受不了自己。”
还有一位说:“华纳医师,有时候理论和现实会脱节。我就不信病人会感受到治疗师的情绪。我的病人都是面临危机才会来求教,他们一周才来一次,可不像你的病人一周可以来四次。他们忙着倾诉自己,哪有空管到我的情绪。无意间受到治疗师情绪的影响——我的病人没有那个时间,也没有那个欲望。”
华纳医师没有放过这段话:“我知道这个讨论会的主题是反移情,而非治疗技巧,但这两者是一体的两面。不论是一周一次,还是一周七次,都没有很大的关系。反移情的处理一定会影响到你的治疗,治疗师对病人的情感不可避免地会传达给病人,我从没有看到不是这样的例子。”他挥着烟斗强调: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非得了解,并且努力减少我们对病人的神经反应。”
“然而在这个——这个运动衫的例子上,”华纳医师继续说下去,“我们甚至没有考虑到病人对治疗者情感的感受。赖许医师公然侮辱病人——这是毋庸置疑的,我不能逃避责任,而必须指出这个严重的治疗过失。不要以为你们在加州就可以无法无天。治疗的第一步是什么?你得先建立一个安全的架构。在这次的事件之后,赖许医师的病人怎么可能再自由联想?她怎么能再相信治疗师会完全摆脱个人喜恶地看待她的言词?”
“治疗师真的能做到摆脱个人喜恶吗?”厄尼斯特的好朋友大胡子朗恩问道。他和厄尼斯特自医学院时期就因共同打倒偶像而结为莫逆。“弗洛伊德自己也没做到,你看他的病人——多拉、鼠人、小汉斯。他总是会参与病人的生活。我不相信人能做到完全中立——史密斯出的新书就讨论这一点。你永远不可能真正地了解病人真正的经验。”
“但这并不表示你就该放弃,而让个人的感觉扰乱治疗。”华纳医师说,“你越中立,就越能揣摩病人的原意。”
“原意?揣摩其他人的原意根本是无稽之谈。”朗恩反击,“我们沟通的途径原本就漏洞百出。首先,病人有一些情感化为他们自己的意象,接着变成他们喜爱的字词——”
“你为什么说有一些?”华纳医师问道。
“因为他们有很多情感是说不出来的。不过让我先说完。我要说的是:病人化意象为言语,就连这个过程也并不纯粹——文字的选择深受个人想象中与听众关系的影响,而这还只是传达的部分。接着再谈另一面:若治疗师要掌握病人言语的意义,必须把这些言语转译为他们自己私人的意象,再化为自己的情感。到这个过程最后,可能会有什么样的配对?一个人有多大的机会了解另一人?或者换种说法:两个不同的人能用同一种方法互相聆听吗?
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传话游戏。”厄尼斯特插嘴,“大家排成一圈,由头一个人传一句话给第二个人,以此类推,到最后传给原先说话的人时,就会发现和原来的话有很大的出入。”
“这表示聆听并不是录音,”朗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,“聆听是创造的过程,因此说精神分析是一门科学,总叫我不以为然。它不是科学,因为科学要能正确地估量可靠的外在数据。而这在治疗时是不可能的,因为聆听一种创造——治疗师的心灵边衡量边扭曲。”
“我们都知道自己会犯错,”厄尼斯特插进来,“除非我们蠢到相信‘纯净的知觉’。”几周前他读到这个词,就一心想要把它用在对话中。
在辩论时从不退缩的华纳医师面对学生的炮轰不为所动,而且坚定地回答道:“不要迷惑,以为说者的思想和听者的感受非得一模一样才行,我们能期望的只是大概而已。不过,”他问道:“健全的人比把一切都看成危害自己的偏执狂,更能理解说话者的意图,这点总没有人怀疑吧?我觉得我们太低估了自己了解对方或重建过去的能力,因此赖许医师,你在治疗时才会只着重此时此地。”
“怎么说?”厄尼斯特冷静地问。
“因为你是我们所有人中,最怀疑正确回忆和重建病人过去的一位。我觉得你可能做得太过分,使病人也觉得迷惑。的确,过去是难以捉摸的,而且常随病人心绪而改变,而我们的信念也会影响我们的记忆。但我依然相信这里面有真正的答案,让你明白‘哥哥真的在我三岁时打了我吗?’”
“这个问题没有真正的答案。”厄尼斯特反驳道,“它的背景——他是故意还是开玩笑打你,用力给你一拳还是轻轻碰你下,永远不可考证了。”
“没错。”朗恩声援道,“他是为自卫而打你——因为你方才打了他?或是为了保护妹妹而打你?或者他是因为做了你的代罪羔羊,才打你出气?”
“真相已经不可考证,”厄尼斯特又说,“这些全都是揣测,尼采在一个世纪以前就知道这点。”
未完待续……
点击阅读往期文章:物超所值的一次咨询——得知精神医生私下对自己的看法后,病人做出了怎样的反击?“男友都帮我洗内裤了,值得我养他”对你好,只是为了能免费娶你罗冠军性侵案再次翻转,女方删光微博:我弱,可我想靠这个出名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