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梦1精神分裂症

时近午夜，习习的晚风使人开始感到有些凉意。四周一片寂静，只有河边草丛里偶尔发出几声青蛙“呱呱”的叫声。

芮莉沿着护城河畔慢慢地走着。有时，她停下脚步，倚在岸边的柳树上，用手拢拢头发，仰望星空，“咯咯”地笑出声来。多有意思，最近她才明白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、最漂亮的姑娘，能使所有的小伙子神魂颠倒……她沉迷在梦幻般的遐想之中，眼前泛现出一片绮丽的图象，连身体都感到轻飘飘的，俨然自己就是美丽的公主。什么时很才能和少年英俊的王子相遇呢？会不会在今天晚上？她痴情的想着、等着。

好几天了，芮莉就是这样地度过一个个梦幻服的夜晚。

四岁那年，妈妈的精神病又犯了，整天往外跑，有时还拉着小芮莉在大街小巷里乱转。经常有一大群孩子國者她们叫“疯子”、“小疯子”。这样过了一年多，妈妈的病才艄稍轻了些，能果在家里干些家务。虽然有时一边洗衣服，一边嘴里还低声地嘟嘟囔囔，有时莫名其妙地骂上两句，或者笑几声，总算是不到处乱跑了。

爸爸嗜酒成性，每天下班回家，都要喝上几盅，然后昏昏沉沅地倒头便睡。甭说对孩子的教育，就连家务事也从不过问。

这些年来，只有姑姑关心他们姐弟俩，常来照顾他们。

芮莉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度过的。她自卑、沉闷、孤僻、敏感。繁杂的家务劳动占去了她许多时间，使她不能跟小朋友一起游戏，也影响了她的学业。但她还是尽力挤出时间来念书。老师和同学们也不断地从各个方面关心她，帮助她。因此，她的学习成绩还能保持在中等水平。

到了高中二年级，老师们发现她在学习上比去年更加困难了，经常完不成作业，课堂上的小测验也常常不及格，于是指定了班上一个男生吴明来帮助她。

“老师为什么要指定吴明来跟我一起学习呢？”在回家的路上，她默默地思索。

她终于明白了：这是老师收意安排的，给他们俩撮合。她心里高兴，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——吴明是班上的优等生，高高的个子，白净的脸庞，她早就对他有爱慕之心。

情实初开，每当吴明帮她学习的时候，她总安不下心来，脑子里不断地胡思乱想，眼睛还经常直勾勾地盯着吴明，有好几次弄得吴明怪不好意思的。至于，吴明每次都讲了什么？她根本没听进去。这样，经过子一段时间，她的学习成绩非但没有提高，反而越来越差。

“一天放学的时候，她悄悄地递给吴明一张小纸条。吴明打开一看，上面用钢笔写着“我爱你〞，下方还用红铅笔画了一颗心。从此，吴明再也不跟她接近了。

冬天，北风呼啸，操场上尘土飞扬。课间，同学们大都呆在教室里，有的聊天，有的打闹，有的做作业。李珊正专心地埋头做作业。突然，脖子后面一阵冰凉，一股凉水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流，衣服都湿透了。她“哎呀”惊叫一声，跳了起来。回头一看：芮莉手里拿了一个茶缸，站在她的身后“嘿嘿”地笑。

“你干什么？”李珊气得满脸通红，差一点儿哭了出来。

“开个玩笑嘛。”芮莉嘻皮笑脸地说，丝毫不感到自己做得过分。

这一年，她有三门功课不及格。老师、同学都为她着急，可是她却满不在乎。暑假期间，仍然不复习功课准备补考，而是整天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，没完没了地照镜子。有时，将醋、碱、肥皂、牙膏、香水等按照不同的比例掺在一起，往脸上抹，说是“搞科学试验”，“可以去掉脸上的疙瘩使皮肤细嫩起来。”

开学后，她留了一级。起初，她认为这是老师跟她为难，但很快就无所谓了。在课堂上，心不在焉，照样搞小动作，在书上画小人，还常常偷偷地拿出小镜子，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出神。有时嗤嗤发笑。

一次，上语文课，她突然站起来问道：“老师，我有一个问题，为什么世界上要有男人和女人？”老师被弄得很窘。同学们却哄堂大笑。

在上旁的课时，也有类似的情况。她常常一本正经地提出一些古里古怪的问题，如“人是生出来的，还是蹦出来的？”，“人要是不结婚行不行？”

学期没结束，她声称已经考上××文工团，不久将要成为闻名的大演员。之后，再也没见她去上课了。

她买了冷烫水，自己在家里卷头发。可是，没过几天，又将头发剪得很短，弄成一个怪里怪样的发型。

一天中午，弟弟正躺在床上休息，突然闻到一股烧焦东西的气味。他急忙起来，到里屋一看：芮莉正脱光上衣，将烧红的火筷子燎自己的腋毛。所有的腋毛都烧掉了，皮肤也烫出几个大疱。

天气渐渐转暖，芮莉在家里呆不住了，时常往外跑，有时一走就是几天。据说，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，医院检查。

记得那是八月初的一天，芮莉只穿一件小背心，在病房里串来串去，有时突然扑到别的女病人身上，搂着人家要亲嘴。她常说自己是世界上长得最漂亮的“大美人”，有好几个小伙子要跟她搞对象。经常吵着要回家，说是“王子”还在外边等着她哩。

一?天下午，病房里传出“哗啦”一声。是谁把玻琬打碎呢？我急忙进去看，发现是芮莉。她把窗上的一块玻璃打得粉群，气哼哼地告诉我：映在里面的影子变了，脸部臃肿不堪，成了铁青色，非常难看，因此，一气之下，把它打碎。

“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照镜子吗？”我问。

转瞬间，她得意地笑了。她告诉我，在镜子里面，几乎每次看到的都是长长弯弯的眉毛，圆圆大大的眼睛，白皙的皮肤。她还说，有时皮肤颜色变成雪白，有时又变得通红，但很少变成难看的铁青色。

我明白了为什么她老照镜子，而且常常对着镜子发笑。我也找到了她认为自己是“第一号大美人”的根据。

在住院的四个月治疗过程中，医院过；她将药藏在舌头底下，骗过护士，吐到厕所里过。但是，她的病终于还是被治好了。芮莉病愈之后，很不愿意再提起精神失常时的表现。我们也尽量避免使她感到难为情。出院那一天，一再叮服她还要继续吃一段时间药，免得复发。

注：内容引自杨华渝《癫狂梦醒》，仅供学习交流，侵删